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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、少女与戒尺与音乐

13、少女与戒尺与音乐

长长的走廊上放着一排椅子,椅子上坐满了等待的少年少女。

少年少女们的左胸上都挂着一个圆圆的号码牌,似乎是一场选秀的进程中,他们都在等待入场选拔。

选拔在学校最大的音乐室里面进行。

教室前后门都贴满了选拔的海报,“明日之星就是你”彩色的标语,挂满了白墙。

正在演奏的人全神贯注,和正在等待的人紧张万分。

少年少女们互相检查自己的着装面容,紧张的检查着自己的器材,调音的调音,调弦的调弦。还有人拼命翻着乐谱,背诵上面的乐符,做最后的冲刺。

“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选秀,好紧张啊,怎么办。”

“我妈妈说,要是这一次入选了,就给我买最好的钢琴。”

“我打算下学期去音乐学院留学,这一次的经验必不可少。”

“这一次一定要获奖!”

“……”

人声嘈杂的讨论着。

与这一群如同麻雀一样,热情洋溢地互通有无。

与这群花哨热闹的少年少女们截然相反的,是角落里坐着一个黑长直齐刘海的少女,她与他们隔了两个座位,就像是被遗落在角落里的黑珍珠,紧张的攥着自己的小提琴盒。

沉默,深呼吸,再深呼吸。

昨天的号码牌上写着她的名字——夏佳琪。

夏佳琪攥住小提琴盒的手指关节发白,不仅如此,她的手脚冰凉,嘴唇发紫,脸色苍白。

跟其他第一次参加选秀的人不一样。

她算是一张熟面孔了。

这是她第十次参加这类选秀,但是没有一次成功的坚持下来。

正在演奏台上,她就会克制不住双手双脚颤抖。

当别人的脑海里想起与贝多芬、李斯特、巴赫等等音乐家深入的情感交流的场面之时,夏佳琪的脑海里却回放着那些噩梦般的场景。

[手型不对!]啪一声,戒尺打在她的后背。

[说过多少次了!不要自由发挥,按照我说的一个音符都不要错地演奏下来!]啪一声,戒尺打在她的脚上。

[你只要好好听我的,我一定能够把你打造成全世界最好的小提琴家!]

[这里错了,你要拉多少次才会记住,这里是错的!]

[看着我!拉琴的时候不要看琴弦,看着我!]

[连我都不敢看,你还想看场下的观众!]

[不要像死鱼一样看着我!微笑!微笑!你不会吗?!]

[夏佳琪,刚才的曲子错了两个音符,你再弹300遍!]

啪!啪!啪!戒尺的声音在自己耳边,回响,回响再回响!

手上脚上腿上都传来剧烈的疼痛!

就在她要再次沉入疼痛的漩涡时,打断她回想的是报号员念到她名字的声音:

“23号,夏佳琪——”

“到!”

她猛地回神,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,双手颤抖地整理了自己的衣裙。

门后是一排神色严肃的评委,有出名的演员,也有知名的音乐家。

这一次的选秀,是要作为一场热门的电视剧场景进行再现。

一审审核的是相貌,五官是否端正清秀,只需要填写表格提交资料就可以了,不需要面对面与评委进行交流。

二审则考量,音乐技术。还会有一些问题考核,与评委面对面进行一问一答。

比起其他人希望得到被选上这样【通行证】来,夏佳琪只是希望自己,能够站在他演奏台上彻彻底底地演奏完一首曲子。

[拜托了,让我演奏完这首曲子吧!]

她的双手攥紧了自己的裙角,地址都深呼吸,然后拿起了小提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。

琴弦架好,姿势准确。

正准备开始拉动琴弦的时候,评委台上一个面相凶恶的人,忽然间用黑色签字笔敲了敲桌子,打断道:

“你叫什么名字?也不自我介绍一下?”

“我……不好意思……啊老师,我、我叫夏佳琪,23号选手。”

这突然的点名让夏佳琪心头一跳,就像是戒尺的声音,打在了她的脚边一样。

她深呼吸一口气,用颤抖的手再次拉住了琴弦。

这时候最左边一个,波浪卷薄嘴唇的女评委,再一次打断道:

“哎哎哎——等下曲目呢,曲目都不报,你就开始拉?!”

声音尖利,来势汹汹。

“贝、贝多芬的……f大调……第五号小提琴奏鸣曲……[春天]……”

夏佳琪的声音如同要哭出来一样。

她的双腿开始发软,视线开始涣散,戒尺的声音再一次如同打开的音乐盒一样,不顾她的阻拦,开始在脑海里播放皮开肉绽的疼痛声。

“请开始,你的表演。”

最中间的短发中年男评委推了推他的黑色眼镜说道。

夏佳琪重新找回自己的呼吸频率,但是没有办法克制自己要颤抖的手。

他拉动手中的琴弦,“枝呀——”,小提琴发出刺耳的不堪入耳的声音。

评委台上一片躁动。

他们从一大早就过来这里当评委,听过的曲子不可胜数,从一开始的惊喜惊奇到现在已经变成了疲惫和烦腻。

每个人上台呈现的都是他们最好的演出。

只要夏佳琪,上台的时候呈现了一个再糟糕不过的开头。

“你会不会拉小提琴啊?!”

评委之中发出了抗议的声音。

“不会拉,那就给我下去,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!”

第一个抗议发出来,便引来了更多的同好。

“就是后面还有一大把人等着呢,不要浪费时间!”

“行了,行了,你就到这里下去吧!”

“下去下去,让下一个进来吧!”

人声嘈杂。

评委席上炸开了锅,像是沸腾的白开水一样,咕嘟咕嘟冒着泡,炙热的水蒸气蒙住了她的眼睛。

她觉得地板在摇晃,双脚找不到可以站稳落地的点。

“老、老师……再……再给我一次机会!”

她细弱蚊蝇的声音被评委的辱骂声淹没。

夏佳琪摇摇晃晃的拿起了琴弦,然后没有等到她再拉出一首曲子来,工作人员就从两边夹住了她的手臂,准备把她轰下台。

啪!啪!啪!

戒指的声音在自己的脑海里越来越响亮,她感觉到此刻正被当年的噩梦鞭打。

疼痛折磨着她,噪音折磨着他,连心都在折磨着她。

终于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无法承受。

夏佳琪屈服在一浪又一浪的眩晕之中,胸口依然两眼一黑,晕了过去。

然后就算是如此,那些声音并没有因为她昏迷而放过她。

“这个孩子怎么回事啊……”

“就这种心理素质还想要来参加选秀!”

“现在的音乐种子越来越不行了……”

“快送去医务室吧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声音越来越远,她的意识也越来越远。

她像一艘在大海上漂泊无依的小舟,无论她怎么努力尝试着靠岸,却永远都找不到海岸。

夏佳琪想,她可能一生都没有办法靠岸了。

微风从白色纱帐那边吹过来,吹动了夏佳琪的头发。

夏佳琪的眉头动了动,睫毛扑扇了一下,缓缓睁开眼睛。

[又搞砸了。]

当她的眼睛映着白色天花板的时候,她就知道自己又搞砸了。

[从来没有一次是成功的。]

[下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成功。]

夏佳琪把被子拉了上来,蒙住自己的头,一层薄薄的被单,就好像是多了一个守护结界。

如果……

下一次又失败了,那要怎么办?

她还能够坚持再下一次吗?

“向医生,你做我们社团顾问,好不好?”

一个少女的声音从帐子外面传来。

“你先让我看看是什么社团?”

向敏嘴角挂着笑意,问道。

“超厉害超牛逼的社团。”

许若漪像献宝一样,拿出了社团申请表,双手递给了对方。

向敏小有兴致地接过来,没想到看到上面的字,脸色却变了变。

“这样的社团,恐怕没有什么主题吧。”

向敏由衷地提出了相关的建议:

“乌托邦这个名字还好,但是社团的宗旨太大了。你看看隔壁班的,恋爱商谈社,这种宗旨多么明显。”

“但是,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就行了吗?”

许若漪嘿嘿嘿不好意思地笑起来:

“别的社团我都没有兴趣,我只想跟那些闪闪发光的人,一起做好玩的事情。”

向敏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。

“你先把这些资料放在我这里,我再帮你看看。”

“太好了!”许若漪高兴得跳了起来。

向敏见状,赶紧补充道:

“我只是答应你帮你看看,并没有说答应你做社团顾问啊——”

“嘿嘿嘿,老师你不要这么见外嘛~~~”许若漪戳了戳她的肩膀。

向敏就好像被这一戳,戳得没有脾气一样,道:

“先说明,申请新社团不只需要这些材料,你再去看一看相关的规定。”

“好好好!”

许若漪一口应承。

夏佳琪坐了起来,正在想外面那两个人对话,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,她才好从这里出去的时候。

叱啦一声,帐帘被人从外面拉开。

一个耀眼的少女,探进身来,惊奇地喊着:

“嗯,醒了,醒了。老师这个闪闪发亮的少女醒了!”

“艾米,你不要吓到人家。”向敏的声音在她身后传来。

少女已经朝她伸出手,笑容灿烂如同蔷薇,道:

“你好,迷路的小鸟,有没有兴趣加入我的社团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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